奇谭·凶案【上】

市郊，创意园区B座——

被称为“创意部唯一女孩”的策划师Elin摘下了耳机，她的手机屏幕暂停在一部探案电影上，刚开启的电脑显示屏背景则是“谁是X”卫视栏目的金属色LOGO。

她把一头波浪卷的长发拢起来，腾出一只手从某个犄角旮旯抽出一根沾了灰的橡皮筋，利索地绑了个马尾。

做完这些，她朝Vivi使了个颜色，拿起烟盒走向门外。假小子打扮的同事立刻跟上她，两人轻车熟路地钻进公司侧门的小道，躲进了一片树荫里。

“昨晚通宵到几点？”Vivi点起一支烟，把打火机递给Elin。

“凌晨3点。”Elin说，“算你溜得快，但今天你逃不掉了，留下一起加班吧。”

Vivi朝她翻了个白眼，靠在树干上深吸了一口烟。

Elin和Vivi就职于一家卫视旗下的影视创意公司，他们最近接手了一档卫视自制的推理真人秀，项目刚刚启动，好几期的案件剧情都需要填充。

“对了。”Vivi说，“第三期剧本进度怎么样了？”

“就这样吧，已经死了两个NPC了……主线剧情没变，但是，但是——结局增加了两个翻转！”说到剧情设置，Elin的眼睛里恢复了一丝生气，“还是Frank提的点子，特别好，我猜观众会被绕晕，根本猜不出谁是凶手。等下我把最新的剧本同步给你？”

Vivi心无旁鹫地抽烟，过了一会儿才哦了声，忽然岔开话题：“你早上来公司的时候……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？”

“没有啊，什么臭味？”

“说不清，也不像化肥，有点像那种塑料制品燃烧……”

“你今天几点来公司的？”

“8点10分”Vivi说，“到早了，我爸今天有事，提前送我到地铁站的。”

“所以你在公司门口的24小时店等了20分钟，直到公司开门，在这段时间里你闻到了那种臭味。”Elin说出自己的推论，又补充一句，“我看到你桌上放着那家店的现磨咖啡。”

“对。”

“那……你是在哪里闻到那种臭味的呢？我们公司门口？”Elin顺势展开追问。自从接下推理真人秀的项目以来，追问几乎成为了他们创意组全员的职业习惯。

“从地铁站门口到创意园区。”Vivi说，“味道很大，从地铁站西面传来，就是那条马路。”

“那就是说……可以排除化肥了。桥那边没有大棚，只有一个垃圾场。”Elin双手抱胸回忆，“上个月月初，我们几个部门组织了一次公益行，大家一起从桥上走过的，我记得桥的右边只有马路，左下方就是个垃圾场，而且应该是私人承包的那种。”

“我怎么不记得？”Vivi问。

“因为你那天请假了”Elin露出一个假笑，“说回那种臭味，我觉得可能是垃圾场燃烧垃圾的味道。”

“有可能。”Vivi说，“但不合理，燃烧垃圾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，白天烧，不怕被人举报？”

“嗯，平时也没听说这种情况……除非今天有什么特殊理由，一定要在清早处理掉这批垃圾……”

“尸体，垃圾堆里有尸体，而且是碎尸之类的，看起来和垃圾性质差不多。”Vivi不负责任地推测，“垃圾处理厂的值班人员发现它的时候差不多是早上6，7点，他担心引起警方怀疑……也有可能他自己就是垃圾场的承包人，这种小型垃圾场不雇外员也很正常。他担心被警察盯上，发现他们半夜私下燃烧垃圾的违规操作，所以干脆把尸体烧了。”

“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，所以想解决尸体……这个逻辑可以。”

两位姑娘聊得投入，烟已经熄了一会儿。这时隔壁部门的三位男性烟友也走了过来。

“聊什么呢？”其中一个向他们打招呼。

“凶案。”Elin露出一个足够甜美的笑容。但三位男士对她的恫吓无动于衷，作为推理真人秀项目的相关工作人员及观众，“凶案”这个词和“包子”或“红牛”差不多，都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。

姑娘们把刚才摸索的剧情和盘托出，男士们听得津津有味，直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，一对中年夫妇被几个保安架着，从B座楼的大门一路被拖行到园区外。

“这是什么情况……”

“闹事的。”

“他们是谁啊？”

“估计是门神的父母。”

五人七嘴八舌地议论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Vivi以拳敲掌，“可以这么写，门神失踪了，所以她父母来找公司麻烦。”

所谓门神是指他们公司的一位前员工，比起实实在在的人，她更像是一个虚拟形象，几乎是在八卦的滋养中日益丰满的。据说她原本是这家影视创意公司的老员工，在商务组上班，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公司辞了。她不甘心，去人事部门求情，没能复职，想不开就疯了。

她疯了之后，隔三差五就会搬着一个小板凳来园区门口蹲点，饶是出勤率高，但除非特别关注，注意到她的人实在不多。因为她个子小小的，总是蜷着身子缩在角落中，又总是早上第一个“到岗”，凌晨最后一个“下班”。

如Elin和Vivi这等好事之徒，曾有幸见过她的真容。在那稻草般蓬乱的长发后，遮着一张苍白而清秀的脸，看年纪不过二十五六。

TBC